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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发布的IPCC第三工作组报告（AR6）再次强调了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Nature-based Solutions, NbS）的固碳减排潜力在减缓气候变化中的重要作用。自2019年中国和新西兰在联合国气候峰会上共同牵头NbS议题以来，NbS一词开始受到国内外广泛关注。COP26前夕，中国在向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秘书处提交的《本世纪中叶长期温室气体低排放发展战略》中，NbS被列为十个战略重点及政策导向之一。然而，NbS也受到了一些质疑，尤其是“NbS与传统的生态保护有什么区别？”尽管欧盟委员会、IUCN等机构都根据自身的研究方向给出了NbS的定义，但仅从定义入手很难完全打消这个疑虑。
在NbS被提出之前，EbA是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等国际公约中的主要行动框架。EbA的全称是Ecosystem-based Approaches，中文是基于生态系统的方法。NbS被认为是涵盖一系列 EbA的伞形概念。既然EbA存在，又为什么要冠以NbS的伞？简单说来是为了赢得更多的“圈外”支持。
自1992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多项文件和公约出台后，生态保护进入了关注度倍增、科研投入加强、实施规模提升的高亮时期，但目前正面临着融资渠道少、技术进步难、观念更新慢的困境。随着气候变化等问题的加剧，金融机构、企业等社会主体逐渐意识到，自然可以作为一种解决方案来帮助他们应对气候变化的挑战。然而，生态保护行业圈外对“Ecosystem”(生态系统)这一专业术语非常陌生。相比之下，“Nature”(自然)这个词要亲切地多。“Solution”（解决方案）也比“Approach”(方法）更通俗易懂。因此，NbS的提出是生态保护工作的“出圈”之举。于圈内主体而言，是实现资源融合和技术创新的重要途径；于圈外主体而言，NbS为其应对气候变化等挑战提供了多种选择和实施方案。
目前国际自愿碳市场对NbS碳抵消项目的需求量持续走高。随着NbS的热度不断攀升，科学家和保护实践工作者逐渐开始对“NbS热”进行冷思考。其中一个重要主题就是在实际工作中如何体现NbS的“integrity（完整性）”与“authenticity（原真性）”，避开被误用的坑。在使用NbS作为气候解决方案时，有以下四个建议：
• NbS的实施要以经济社会全面的减排为前提。有研究认为，为在2060年顺利实现碳中和，中国应在2050年实现二氧化碳的净零排放以及全部温室气体在2020年基础上减排90%[1]。能源转型和大规模减排行动亟需加快开展，也需加强科研创新和技术攻关。由于NbS碳抵消的成本相对较低，一些企业通过购买NbS碳信用避免了高额的减排投入。但从经济社会的长远发展来看，此类做法将严重影响全球实现净零排放。IPCC报告也明确指出，土地不能补偿其他部门/行业的延迟减排。因此，应针对NbS碳信用的交易设置买方准入或审查机制，以规避企业通过购买NbS碳信用来消极履行减排义务。
• 注重NbS行动的优先级，优先保护现存生态系统的完整性。自然生态系统一旦遭到破坏便无法恢复到原生状态，其所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也将大打折扣。生态系统保护、可持续管理和生态系统修复是NbS的三种方式。应优先考虑生态系统保护，对森林等“碳库”的保护是额外的“碳汇”产生的前提与基础。其次是可持续管理，最后考虑的才是生态系统修复[2]，即再造林等高投入、高风险的措施。然而，目前的资金投入、政策关注度及公众意愿均更倾向于生态系统修复。生态系统保护所带来的多重效益以及生态系统遭到破坏所带来的不可逆转的影响被明显低估。应避免对短期碳汇效益的单一追求，忽视对现存完整生态系统的保护。
• NbS的实施应确保生物多样性的提升。NbS说到底是以自然或生态系统服务为基础不断发展成为各种解决方案的，自然的兴衰将直接影响到最终解决方案的有效性。因此，无论解决方案应对的是何种社会挑战，都应首先确保生物多样性的提升。从生态系统的生物多样性来看，NbS的选择包括森林、湿地、草地、农田等多种生态系统，在解决方案的设计中要统筹兼顾多种生态系统；从物种的生物多样性来看则更容易理解，如造林中的多树种混交，农业种植中的间作、混作、轮作等。
• 确保NbS从设计到实施的科学性和包容性。生态保护项目的管理框架通常由评估、规划、实施和监测、分析等步骤组成，最终用评估来衡量保护成效，以改进项目的规划和实施[3] 。NbS的设计和实施可以借鉴这一项目管理框架，以确保紧扣最终目标，同时加强监测和反馈机制，从而实现适应性管理，以确保在项目从设计到实施的过程中，都能包容地听取包括社区在内的利益相关方的声音，综合考虑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社区生计、粮食安全等不同社会挑战之间的协同和权衡，融合性地汲取跨领域的创新技术和经验。这些也恰恰是传统生态保护项目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部分。
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在NbS的气候减缓效益逐渐受到重视的当下，如何通过NbS最大程度地助力气候变化的减缓与适应，是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目前来看，不以延迟减排行动为前提，优先保护现存生态系统的完整性，确保生物多样性的提升，以及科学性与包容性兼具，坚持完整性与原真性的NbS应首先做到这四点，才能保证NbS作为气候解决方案在实施过程中避免对环境、社区的负面影响，使NbS成为应对气候变化真正的“无悔举措”(no-regret options)。
参考文献
[1] 项目综合报告编写组.《中国长期低碳发展战略与转型路径研究》综合报告[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20,30(11):1-25.
[2] Cook-Patton SC, Drever CR, Griscom BW, et al. Protect, manage and then restore lands for climate mitigation[J]. Nature Climate Change. 2021 Dec;11(12):1027-34.
[3] Conservation Measures Partnership. Open Standards for the Practice of Conservation. 2020.
[4] IPCC, 2022: Climate Change 2022: Mitigation of Climate Change. Contribution of Working Group III to the Sixth Assessment Report of the 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 [P.R. Shukla, J. Skea, R. Slade, A. Al Khourdajie, R. van Diemen, D. McCollum, M. Pathak, S. Some, P. Vyas, R. Fradera, M. Belkacemi, A. Hasija, G. Lisboa, S. Luz, J. Malley, (ed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UK and New York, NY, USA. doi: 10.1017/9781009157926
